我为什么不建议儿童用中成药/中药注射剂
去年,8月18日,波士顿儿童医院的科学家在国际顶尖医学期刊 —《新英格兰医学杂志》发表了他们关于对乙酰氨基酚与哮喘关系的研究论文。医药界的人都知道《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的分量,同时作者单位是全美排名第一的儿童医院,可见这个研究的重要价值。
要知道,科学家们每个月产生的医学论文多如牛毛,但是关于对乙酰氨基酚这样一个相对安全的药物的安全性研究能发表在如此顶尖的期刊上,还是让我始料不及,也是我写下这篇文章的原因。
简单说,该研究设计了一个多中心的、前瞻性、随机双盲、平行对照的临床试验,证明了哮喘儿童因解热镇痛需要时,服用对乙酰氨基酚或布洛芬后,两个药物诱发哮喘加重的概率没有差别。也就是说,哮喘患儿服用对乙酰氨基酚和布洛芬,安全性是相当的。
众所周知,对乙酰氨基酚和布洛芬是目前由世界卫生组织和美国儿科学会唯一推荐用于儿童退烧的经典药物。但医药学界并未因为对乙酰氨基酚和布洛芬的相对安全性而停止对它们的研究。因为它们是全世界范围内使用最广泛的儿童用药,保障儿童用药的安全是所有科学家和医护人员应有的使命;也因为没有百分百安全的药物,将广泛使用药物的副作用研究透彻是一种负责任的行为。通过 pubmed 检索,目前对乙酰氨基酚和布洛芬的相关研究论文分别是 23110 和 12042 篇,图2 可见历年两药相关论文的发表数和变化趋势。正是有如此大量的研究数据作支撑,才有世界卫生组织和美国儿科学会对布洛芬和对乙酰氨基酚的推荐。
回到 NEJM 的这篇重量级的文章中,作者仅讨论了哮喘患儿使用对乙酰氨基酚和布洛芬的安全性比较,两药分别有 0.81% 和 0.87% 的可能性会加重哮喘。虽然这个概率很低,但文章没有与未使用退烧药的患儿作比较,因此,尚需深入的研究进一步探讨对乙酰氨基酚和哮喘的关系。
一篇重量级文章尚且只讨论一个很小但非常重要的问题,反观我们常常使用的中成药/中药注射剂...
插播小故事:在喂药师有限的记忆力里,约莫3、4岁的时候生了一场病。由于当时医疗条件所限,着急的爸妈不知哪里请来的神棍,先是用“筷子立水”的法子给我招魂,后来又将“钱纸”烧成灰拌水喝,已然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吞下去的...想起最近《未满月男婴发烧,家人喂银手镯煮水喝致其丧命》的新闻,真庆幸我能活到现在...
说到中成药/中药注射剂,喂药师找到某抗病毒中药注射剂的说明书,通篇说明书没有发现任何关于人体临床研究的数据,唯一表示该药可能有效的证据在【药理毒理】一栏列出:家兔证明有解热作用、小白鼠证明有镇静作用、大白鼠证明有抗感染能力和毒性弱... 另外【儿童用药】一栏标识小儿酌减或遵医嘱,这说明书也是够任性,儿童药量大小酌情使用!简直是赤裸裸的把病人当小白鼠做实验的行为,无力吐槽...
缺少可靠的临床研究数据几乎是所有中成药/中药注射剂的共同特点,以至于药物的有效性、安全性得不到保证。查阅每一个中成药/中药注射剂的说明书,大多显示【不良反应】尚不明确、【相互作用】尚不明确、【药代动力学】尚不明确,不知这些尚不明确的中成药/中药注射剂何以为药。此外,还有不少打着中成药幌子,不要脸皮添加西药的中成药骗子。
注射剂之所以贵,是因为注射剂是生产工艺要求最高的药品,使用时直接入血,稍有差池(如污染、杂质等),极容易导致严重不良反应。除了生产工艺影响,多组分、有效成分不明确的中药注射剂又是注射剂里风险最高的药品。中药注射剂的多种组分极易成为潜在过敏原,即使是“单一成分”的口服中成药—穿心莲也存在过敏风险,又遑论那些以穿心莲为基础的中药注射剂:如喜某平、穿某宁、炎某宁等。
那么,成人使用中成药/中药注射剂作何建议?举个例子:公众号后台常有“哺乳期妈妈能否使用某西药、中成药,用这些药后多久可以恢复哺乳”的咨询。对于西药,通过查询数据库、结合药物的药代学数据,一般能给出合理的建议;而对于中成药的咨询,我很难回答,因为没有任何数据供我参考,只能建议下次别再使用。
中成药是否一无是处?
诚然,中药经过数千年的发展,直至今天中药学、生药学等学科的努力,中药得到了长足的进步。部分人觉得中成药会有用,我个人认为只是经验性有效,不具有普遍性。为了获取认可,一些有底气的中成药主动开展临床试验,例如复方丹参滴丸已完成国外Ⅲ期临床试验,目前正申请美国药监局的上市批准。像这些能用临床数据证明安全性和有效性都可靠的中成药,我会非常支持。
另一方面,西药又是否都是救命良药?
并不完全是。“是药三分毒”源于中药,也适用于西药。历史上,西药也有一些严重的药害事件,例如欧洲曾经用于孕妇止吐的沙利度胺导致畸形儿童大量出生,国内也曾有庆大霉素滥用导致儿童听力丧失的教训。就算相对安全的对乙酰氨基酚,不合理使用、过量使用同样可能会导致肝损害;更不用说临床上不少垃圾西药如安乃近、利巴韦林仍在广泛使用。这些种种情况,多半是药学研究不透彻、管理缺失、医生观念陈旧等原因所致,而这也正是中成药和某些垃圾西药所面临的窘境。
怎么办呢?喂药师也无力改变现状。唯尽可能地给大家普及正确的药物知识,提供合理用药、安全用药的药学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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